稀土現實：烏克蘭不存在的礦藏

當看似例行的白宮記者會在2月28日變成一場吵鬧的對抗時，世界都驚訝不已。除了那些真正了解稀土和其他關鍵材料的專家，他們早就知道，這場記者會背後的「交易」根本不合邏輯，只能被視為政治表演。

這次會議原本是要宣布一項協議，根據該協議，烏克蘭將向美國公司提供關鍵礦物資源的開採權，以換取美國政府已經提供的數百億美元軍事援助。根據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的說法，這項協議將建立一個由美國和烏克蘭共同擁有的重建投資基金。烏克蘭將把未來從所有國有自然資源資產中獲得的收入的50%貢獻到這個基金中。烏克蘭擁有大量的鋰、石墨、錳、鈦、鎵和鎳的儲量或礦床。然而，在描述這項提議的交易時，特朗普和其他主要參與者迅速將焦點放在稀土上，美國多年來一直在花費數十億美元以確保穩定的供應。

特朗普政府和之前的政府一樣，似乎都明白這些材料的重要性。在他的確認聽證會上，國務卿馬可·魯比奧（Marco Rubio）表示：「如果我們繼續走現在的路，十年內，幾乎所有對我們生活重要的東西都將取決於中國是否允許我們擁有它……他們已經主導了全球關鍵礦物行業的供應。」

現在，烏克蘭的稀土交易似乎岌岌可危，這樣的說法還算輕描淡寫。但它的明顯失敗及其失敗的方式，揭示了特朗普政府在貿易和國際政策背景下，如何追求戰略性重要的稀土和其他關鍵材料的供應，這些政策不僅排擠中國，還排擠了長期的經濟和軍事盟友，同時卻歡迎了長期對手俄羅斯。中國在許多關鍵金屬和礦物的生產中占據主導地位，但在稀土方面更是壟斷。超過95%的工業用稀土金屬由中國生產，這造成了供應鏈和國家安全的脆弱性，美國和其他國家已經努力改善這一情況超過十年。

烏克蘭實際上沒有可開採的稀土

首先，2月28日的白宮會議不能沒有一個關鍵背景來理解：烏克蘭並沒有已知的經濟可行的稀土礦床。而且即使在該國東部沒有全面戰爭的情況下，這一點也是成立的，因為該地區集中著大量的礦產資源。

根據瑞典地質調查局的資深地質學家埃里克·約翰遜（Erik Jonsson）的說法，烏克蘭被認為擁有四個擁有大量稀土礦石的區域。「有四個稍微大一點的礦床：Yastrubetske、Novopoltavske、Azovske和Mazurivske。據我所知，除了其中一個，其他的似乎都在或接近俄羅斯控制的區域。」約翰遜說。「至於這些礦床的資源，我的意思是，我們有數字；是的，這很好。但我們沒有真正詳細的數據來說明這些數字是如何得出的。」這些數字被認為來自於上世紀60年代的蘇聯調查。

「這些稀土礦床看起來並不重要。」約翰遜總結道。「我的意思是，我不會去追求它們。」他指出，兩個礦床主要由一種叫做布里托萊特（britholite）的礦物主導，這並不理想，因為它尚未被加工為稀土，這意味著幾乎沒有任何處理化學和設備的存在。

稀土化合物呈現出各種顏色，如這些氧化物（從上方中央順時針方向）：鉴、鈰、鋁、釹、釤和鉬。佩吉·格雷布（Peggy Greb）

「如果你想要關鍵礦物，烏克蘭不是尋找它們的地方。」關鍵礦物研究所的執行主席傑克·利夫頓（Jack Lifton）宣稱。「這是一個幻想。這一切都沒有意義。這裡有其他的議程。我無法相信華盛頓的任何人真的相信在烏克蘭獲得稀土是有意義的。」

即使沒有戰爭的干擾，建造一座大型稀土礦的礦場至少需要15年，利夫頓指出。根據草擬的關鍵材料交易條款，私營公司必須投入巨額資金，可能超過十億美元，來開發烏克蘭的稀土礦。這是利夫頓（IEEE成員和前金屬交易商）認為荒謬的可能性。他指出，一家跨國礦業公司，力拓集團（Rio Tinto Group），已經在亞利桑那州和阿拉斯加的潛在礦場上花費了近30億美元，但仍未獲得美國政府開始建設礦場所需的許可和執照。

特朗普的稀土議程是什麼？

提議的美國-烏克蘭關鍵礦物交易與礦業行業的現實脫節，讓一些觀察者懷疑其背後實際的動機。（白宮新聞辦公室未回應IEEE Spectrum對其稀土戰略的評論請求。）一種理論是，特朗普對稀土開採的細節並不瞭解，僅僅是像商人一樣看待這個情況，尋求有利的交易。「我非常懷疑特朗普總統對稀土感興趣。」利夫頓說。「他被告知這些是重要的。他是在純商業的運作。」

無論如何，特朗普政府未來在稀土方面的戰略可能會與拜登政府大相徑庭。在拜登任內，美國國防部資助了盟國的公司，特別是來自澳大利亞的萊納斯稀土（Lynas Rare Earths）和德國的真空冶煉（Vacuumschmelze A.G.），開始在美國建立稀土和相關設施。但考慮到特朗普政府與美國傳統盟友日益緊張的關係，其「美國優先」的理念，以及對所有拜登時期倡議的系統性否定，這樣的戰略現在似乎不太可行。

「如果你想要關鍵礦物，烏克蘭不是尋找它們的地方。」 —傑克·利夫頓，關鍵礦物研究所

在這裡，有人將特朗普對收購加拿大和格林蘭的興趣與稀土問題聯繫起來，這兩個地方都擁有大量的稀土和其他關鍵金屬及礦物儲量。（「不管怎樣，」他在3月4日的美國國會演講中提到收購格林蘭時說。）「特朗普似乎對領土擴張感興趣。」美利莎·桑德森（Melissa Sanderson）指出，她是美國稀土（American Rare Earths）礦業勘探公司的董事會成員，也是前美國駐剛果民主共和國外交官。

有趣的是，幾年前，一家主要的加拿大稀土公司，Neo Performance Materials，宣布正在探索格林蘭的一個潛在稀土礦場。但併吞格林蘭並不會對解決美國的稀土問題有太大幫助，因為格林蘭豐富的自然資源未被大量開發是有原因的。「格林蘭是一個非常難以開採的地區。」桑德森說。「氣溫、雪、冰等等。而且當然，在春天，無論如何，都是一片泥濘。」

「初始投資將是巨大的，因為物流問題。」約翰遜說。「你基本上必須從建造一個完整的深水港開始，才能建造礦場的基礎。」

在拜登政府下，桑德森解釋說，「有一整個全球結構，是基於對西方而言，知識在哪裡、能力在哪裡、經驗在哪裡以及我們最親密的盟友是誰的理解。」在當前政府下，這一切都因關稅和其他因素而被抹去。桑德森指出，Neo Performance Materials已經在加拿大運營稀土加工設施，她問道：「誰會在理智的情況下讓加拿大人為他們加工稀土，然後再帶回美國，還要加上額外的關稅，當我們在西方已經不具競爭力？」

桑德森補充說，政府的一個問題是「不理解為什麼礦業行業有一個國際結構。為什麼在西方沒有一個國家能做到這一切。」

利夫頓補充說：「美國政府缺乏對關鍵礦物來源的視角。因為這種缺乏，它的採購政策是錯誤的。」

桑德森不禁感慨，美國在加州、阿拉斯加、懷俄明州、喬治亞州和德克薩斯州等地也有大量的稀土礦石儲量。「他（特朗普）低估了我們國內的資源。」目前無法回答的問題是，為什麼會這樣？